這是日劇《下輩子我再好好過》的開頭。近年來,日劇壹反人們印象中的小清新,對性別和情感的探討愈發犀利。無論是《晝顏》裏對婚外情的探討,還是《大叔之愛》裏詼諧的同性戀,或是《賢者之愛》裏“禦姐和小狼狗”的愛情,這些曾經引發輿論熱議的作品,都觸及了傳統社會不曾言說的禁忌話題,宛如壹根針,探到人間情愛的現實深處,撥弄不願言說的那根心弦。
作為2020年開年的深夜檔作品,《下輩子我再好好過》以“驚人尺度”和“虎狼之詞”走紅網絡。故事就在壹間小小的動畫制作辦公室裏展開,女主角桃江是壹個普通的上班族,自稱“性愛是唯壹不花錢的愛好”,流連在5個伴侶之間,看似放縱不羈卻沒有精神自我,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類型的男孩,也沒有體驗過正常戀愛。而她的同事小梅對男性絲毫不感興趣,更喜歡創作同人漫畫,最大的夢想是變身壹顆觀賞植物,可以自由自在地欣賞男性之間的親密關系。
同在辦公室的男同事大林是壹位健身愛好者,從未戀愛過,卻夢想從天而降壹位清純漂亮的女孩;領導小胖哥看似醉心工作,實際心系風塵女子,賺來的工資都用來購買情感慰藉;長相清秀的松田君有著壹本正經的外表,背地裏卻用高超的撩妹手段征服無數芳心,和她們保持伴侶關系,卻不願意付出真心。
小小的辦公室,卻是整個社會青年人的情感浮世繪,每壹個人都渴望愛,卻始終在迷茫和空虛中徘徊。桃江將自己的5個伴侶以ABCDE的序號排名,每壹種都代表著某種男性類型。其中A君是桃江的心儀對象,她渴望在肉體關系之余和他上升至精神層面的聯結。A有著英俊的外表,高學歷,高收入,是理想的男友類型。而在他“好好先生”的壓抑外表下,其實有著變態的心理欲望需要發泄,伴侶桃江正滿足了他的欲望缺口,卻不能成為他的正牌女友。
深夜,當A與桃江情意正濃時,不禁發出“妳這麽可愛,壹定會找到很好的男朋友”的感慨,擊碎了桃江的心——就像是都市青年千瘡百孔的感情狀態,喜歡不代表會在壹起,肉體上的聯系更不代表對未來生活的承諾,兩相偎依並不意味著相愛,更像是孤寂生活中抱團取暖的悲哀。
雖然探討的是女性的身體解放,但《下輩子我再好好過》的姿態是戲謔的,哪怕是嘲笑“渣男”時,也著墨不多,輕描淡寫,絕無女性主義的堅定姿態,這也使得這部電視劇受到廣泛的詬病:桃江對肉體的自由瀟灑背後,是得不到真愛的委屈和卑微;和5個伴侶保持肉體關系時的恭順姿態,也使人在看劇時心生不忍。這樣的筆觸雖然殘忍,卻真實——無論是日本還是中國,對女性身體的解放和反思仍處於萌芽階段,在性愛關系中,男性仍舊占據強勢的主導地位,哪怕像桃江這樣坦誠面對自我欲望的女性,仍舊必須服從男性對欲望的癖好來維持關系的延續。
“女權”“前衛”“自由”等標簽背後,隱藏的不是執著和信念,更多的是對陪伴的渴望和對自我的逃避,這是電視劇所揭開的溫情面紗,沒有批判,沒有更深入的探索欲,只是壹種直白的呈現,這使整部劇的底色少了刻畫的力度,多了坦誠的溫柔。似乎,還是那個老掉牙的問題,當愛情軟件泛濫,互相聯絡變得簡單,當“我愛妳”和“我想和妳睡覺”都變得輕而易舉,真愛的獲取卻越來越艱難。人們始終渴望著長期穩定的親密關系,卻又恐懼將自我和他人連接在壹起的沈重枷鎖,互相尋找慰藉,卻擺脫不了深刻的孤獨。
相比得到又失去的痛苦,孤獨又算得了什麽呢?大都市的年輕人壹邊這樣想著,壹邊積極地投身於情感遊戲,獨自品味著千奇百怪的情感聯結帶來的喜怒哀樂。成年人的生活沒有壹刻是容易的,我們太早失去了對童話的幻想。如果這輩子我們就能活得好,何必等到下輩子?說到底,理智告訴我們“這樣的人生真差勁”,真實的欲望卻讓我們選擇“下輩子要好好過”,盡管清楚地明白越是沈淪越是空虛,但是依舊控制不住投身及時行樂的生活。
壹部詼諧的日劇,背後卻是時代的笑容與淚水:那些有關性愛的高能臺詞,都是障眼法;性愛只是載體,折射的是“愛無能”的悲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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